自由，從聽見彼此出發

當老師的朋友美美和學生之間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摩擦，

起因是美美要求學生在課程結束時，

將之前她閱讀並給予回饋的作業裝釘成冊繳交，

沒想到有個學生小綠的反應是：

「我把妳還回來的作業當作廢紙隨便畫畫，然後丟進資源回收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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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當場非常錯愕，對小綠說：

「我非常錯愕，妳辛苦寫的，我也辛苦改的作業，就這樣被處理掉了。

這樣的作為，讓我覺得妳的學習態度不好。」

小綠聽著覺得非常委屈，感覺被美美誤會了，

她一直強調自己沒有學習態度不好，而且作業檔案好好地存在電腦裡。

這樣一來美美更傷心，小綠只保留自己的書寫檔案，

而她辛苦閱讀並認真回饋的內容，卻被當成廢紙。

美美覺得自己的付出被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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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美美畢竟是老師，她回應著小綠：

「我現在說的是針對妳丟作業這件事，而不是妳這個人怎麼樣。

從妳的上課態度，以及繳交的作業內容來看，

我當然知道妳並沒有學習態度不好。」

聽著美美這樣說明，小綠感覺放鬆許多，開始有了笑容：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把作業都丟掉了，我可以回去找找看。」

就這樣，結束了這場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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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美美的心情很難過，感覺受了傷。

想了很久，美美想要透過這件事讓小綠有所學習；

於是，美美決定和小綠分享自己的心情，

她告訴小綠：「我覺得自己付出的心意被放在地上踐踏。」

結果，小綠又開始很緊張地說：「我沒有踐踏妳的心意。」

美美當然知道小綠並沒有踐踏自己心意的意圖，

她只是希望小綠也可以明白她的心情、想法與期待，

學習到自己的作為帶給別人怎樣的感受，並且學習去接納別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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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失敗了，

小綠一直沉浸在被誤會的狀態裡，無法真正聽見美美在說什麼。

她只是很緊張、很害怕自己做錯事；害怕美美會標籤她是個不好的學生。

美美試圖引導小綠去看見

自己過去和長輩相處的經驗怎樣影響她現在面對這件事的反應。

小綠明白自己受到過去經驗的影響，反問美美：

「那妳覺得生氣、傷心，反應這麼激烈，是否也有過去經驗的影響？」

美美知道這是個聰明孩子問的聰明問題，但是，她還是覺得不舒服，

因為小綠並沒有理解與接納她的心情，

只想藉由證明老師也有過去經驗來紓緩自己做的這件事沒那麼嚴重。

於是，美美說：「我沒有什麼過去經驗的影響，我只是希望妳認識我，

這就是我面對妳丟作業這件事的想法與心情。

我希望妳能理解與接納我的想法與心情。

另外，即使我在這件事上的想法與心情是這樣，

也不代表我就認為妳就是怎樣的人，

我希望妳可以將這件事和妳這個人分開。」

小綠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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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美美又陷入了另一個思索：小綠真的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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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和愛麗分享這段故事時，愛麗知道小綠其實並無法自由地聽，

小綠活在過去經驗所教導的和老師應該要如何相處的世界裡，

她一心一意想的是：

我不能讓老師不
喜歡我、

我害怕沒有滿足老師的期待、我不可以做壞學生。

所以，小綠只想讓美美明白她很乖、她很好。

小綠是帶著"師生關係"應該如何框架"來和美美互動，

無法自由
地去感受與表達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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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在那同時也深刻地經驗到，

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老師角色是怎樣地"

讓小綠不能和自己進行平等的溝通與分享。

美美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小綠放入老師的角色裡去思考與應對。

於是，

美美想要讓小綠理解老師也會有自己的心情與脆弱之處的努力是失敗的，

小綠沒有辦法和美美的人性連結，去傾聽美美作為老師的挫折與傷心，

她只停留在恐懼自己的行為失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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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樣的分享歷程也讓美美再一次地感受失望與挫折，

因為她的內在聲音是不被聽見，也無法被聽見的。

「期待學生認識自己身而為人，也會有屬於人的想法與情緒，

以及脆弱之處，是好的嗎？」

「身為老師，有沒有冒險向學生表達自己心情與想法的自由呢？」

美美在電子郵件中這樣問愛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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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在薩提爾的詩中尋找答案，她找到了生命力的智慧與選擇的創意，

於是她回信：

「身而為人，無論角色是什麼，當然擁有感受與表達自己心情的自由。

只是有時候，有些人會因為活在社會期待的應該裡，

失去與自己生命力連結的能力；

因此，聽
不見自己的心所傳遞的智慧，也就喪失了聽見別人，

與別人做連結，以及選擇行動的創造力。

妳的學生很辛苦地活在應該裡，無法感受她的作為帶給妳的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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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認為重要的是，妳可以接受妳的期待是落空的嗎？

現在妳的學生還無法跳脫自己的框架來理解妳，妳可以接納嗎？

妳可以面對自己的失落並且處理它嗎？

妳可
以運用妳生命力的智慧來幫忙自己度過這個挫折與受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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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回了信：

「剛開始我很生氣，接著我覺得受傷；

不過，妳的信提醒我，我可以選擇原諒，

原諒學生活在應該裡，不得不的反應。

這個原諒同時也釋放了我自己。

我又可以在心裡感受到與學生一起成長的熱情與動力。謝謝妳的陪伴與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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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與自己的關係，真是深刻影響著與別人的關係啊！」

深夜裡，愛麗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天上的星星想著。

【文字／李島鳳】

【完整內容請見《張老師月刊》2012年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