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2日 星期四

我班有亞斯柏格症的孩子 -另一個國度

200707116
熊熊媽媽提起過:
熊熊在幼兒時代,在家吃飯或上餐廳吃飯,
都會要求為他的一個【朋友】留一個座位、擺一付碗筷,
媽媽也知道他會對著【朋友】說話。
媽媽淡然處之,漸漸的次數減少,也不再多留位置。
後來,他對媽媽說那個【朋友】不見了。

一至四年級的輔導紀錄未曾提及此事。
我只在五年級的一次上課中,
曾發現他側著臉對著身旁走道的空間說話(狀似在告訴某人某事),
但只一、二分鐘後即轉回頭繼續上課。
他未曾主動對我提起【朋友】之事,
我曾試探性問他,他並未正面回答。

倒是長掛在口中的是他的【興興國】:
*【興興國】是他的避風港:
當犯了錯,常常一句「這是我們【興興國】裡很民主的法律」
或是「我們【興興國】都不認為這樣是錯的」,
就這樣屢屢賴皮似的躲在他的「防護罩」中,
氣得”國外”的我吹鬍子瞪眼也拿他沒輒。
*【興興國】是他的伊甸園:
談到土石流,他的家園不曾發生過。
談及良好的行為、民俗、風情,他的國家全都是如此。
聽到社會某些亂象時,他會洋洋得意以自己國度的純潔為榮。
當老師嚴厲時,他的”像美國的民主老師”就不會像我這般專制;
當他喜歡親近我時,就不斷遊說加入他的國家,當他的國民。
*【興興國】是他展現的勢力範圍:
當他想站(佔)在任何位置時,他的”國土”就隨時延伸到他的腳下:
他不滿意鄰座同學時,桌椅一搬開,就”劃地為王”,
橫七豎八的擺放他的座位,完全無視於老師感覺視野上的疙瘩,
不僅讓科任老師頭痛,甚至為了堅守”國界",
和代課老師起了衝突。
全校升旗時,他不理會班上高矮的排序,
也不認同台上老師的口令,
因此本班隊伍中突起的”高度”(165的身高)和突兀的舉止,
常引來總導護老師注視的眼光。
*【興興國】有他的理想制度:
有像歐美先進的文化水平
(但不注重科技文化,因為他不喜歡上電腦課),
有他國家的獨特的語言、文字
(他曾興致勃勃的向好奇的同學”開班授徒”傳授國字寫法、
也在自己的小學回憶錄裡寫下一篇篇的「國字」,
甚至試卷、簿本也填上他的「本名」,
但因礙於我的固執、專橫的表示看不懂,他只得被迫用「異國字」改正),
有和西方一樣的節日(萬聖節、聖誕節等都是假日,
所以雖然不得以來校教室,
他會用趴在桌上休息、
上課晚點進教室、
早點離座下課、
缺交功課、
側坐上課或離座到走廊晃一圈
來表示他正在放假當中、他正享受假日的自由;
而中秋、端午節不是【興興國】的節日,
前一日他會不斷游說我來校單獨為他授課,
當然我堅決表明立場,我要放中國假。
所以,他會在家依照學校的作息準時上下課,
依照課表讀書以示他不過中國的節日),
有他所謂的民主自由的法制
(當然是依天時、地利、他和,擇對己利而立)

【興興國】是我要將他”繩之以法”的最大障礙,
常常必須經過一番唇槍舌戰的爭論
或你來我往的抓他語病的漏洞或繞口令般的讓他混淆,
甚至搬出”熊媽媽”這支尚方寶劍,
才能讓他啞口無言,或很無奈的妥協這麼「不民主的台灣法律」,
方能結束一場場的口水戰。

直到六下畢業前夕,
一連串的畢業事務及成績處理,
讓我沒時間、沒精力再與他舌戰,
當他再一次又蓋上他的「防護罩」時,
我無暇的對熊熊說:
「如果你真的想邀老師、同學加入你的【興興國】,
你想要大家讚美、認同你的【興興國】,
就不要再強辯,不要破壞【興興國】的名譽了」
熊熊仍繼續辯了數句,見我不再回應後,他就離開。

這個說法畢業前我又曾說了二、三次後,
感覺到他的【興興國】不再那麼強勢、霸道了。

但是六下的一系列畢業活動,
無意中卻又引出他的【朋友】,才令我擔心。

起初是成長小書的製作(內容是小學六年的回憶),
同學們紛紛搬出各種成長過程的心愛物或相片或紀念品,編輯成冊,
想為自己留下一份最珍貴的畢業禮物;
熊熊也摩拳擦掌、胸有成竹,他明言:
「我要將我悲慘的童年生活紀錄下來,
我要寫出我抗爭安親班老師的痛苦經驗。」
聞言令人驚嚇,
但我知道他指的是低年級在課後安親班不愉快的經歷。

常常,只要我或任何老師對他有他認為不合理的要求時,
他常常會氣憤的用
「你就是不民主、就和我安親班老師一樣」
來表達對老師處理的不滿。

熊媽媽為了化解他對那位老師的積怨
(在媽媽口中,覺得其實老師並沒那麼嚴苛),
常帶他在假日重返安親班,重新與老師相處,
那位老師也努力想改變他的苛板印象。
終於在五下的暑假過後,熊熊曾向媽媽表示「事情已經過去了」,
媽媽覺得熊熊應該不再耿耿於懷了。
因此,
當我向媽媽表示就讓他將不滿發洩在文字上無妨後,
媽媽也由著他了。

只是,我的想法似乎錯了,熊熊欲罷不能,
全心努力要完成他的巨著,不只寫了長長的數十篇,
裡面文字是【興興國】和國字雜陳,
還常常半強迫式的要他所中意的老師閱讀
(先要老師收下、並不斷詢問:讀了沒?)
連校長、主任都被他強迫推銷
(當然大家最後都為難的要我轉告熊熊「改日會慢慢讀」--
當然,連我都看不懂了,何況其他師長)。

熊熊也因我未允許撥出二至三小時強迫大家聽他發表新書而生氣,
也因我妥協的要同學自由報名之後才能開講而生氣(因沒人向他報名)。
終於,孩子們在逐一登場做五分鐘的小書發表後,
輪到他了,他當然是滔滔不絕的敘述大家都聽不太懂得的內容,
下課鐘聲響了,孩子們也看出熊熊不肯結束的企圖,
聰明的孩子乾脆直接發問:
「你乾脆告訴我們,最後你的抗爭有沒有成功?」
熊熊得意的說:「當然成功了!」,
孩子們覺得終於可以離座了,
「你如何證明你是成功了?」
我下意識的想挽回那位老師的在熊熊口中的尊嚴。
而我這麼一問,孩子們很無奈又很好奇的坐回去。

「因為老師對著我跪下來大哭,很傷心的向我說她錯了她錯了。」
孩子們先是一陣譁然,既而相視而笑、不置可否的離開了教室。

熊熊是不是陷入他的幻想國度?
是不是他掉入回憶的泥淖中的想像,
和他所說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的理智,兩者已完全分離?
甚至,有次班級正討論某件事時,
他居然站起來大聲說:
「和老師抗爭的事,都來問我,我的經驗最老到,我是專家」,
那麼成熟老練的語氣,和平時很單純的他截然不同。
我很擔心他的情緒在小書中一直旋轉,任何小事似乎都勾起他這個話題。

我向媽媽敘述了他的說法,
媽媽也覺得必須阻斷他繼續寫作的企圖,
我也想求證熊熊說詞的真實度,
但是媽媽未做正面描述,而是再強調熊熊說過事情已經過去了。
這是我憂心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讓我憂心的是,
當課程進行到回憶和同學相處的時光時,
熊熊也發表了他的和好朋友的相處:
「我以前有一個好朋友,我們會一起玩、一起聊天,
有一次他錯怪我了,原本我很生氣,
但是後來我原諒他了,我們還是好朋友」
「這位朋友叫什麼名字?」
我警覺的想追根究底
(前不久,一次的特教講習,我描述了熊熊的這些行為,
心理輔導老師提醒我要多注意熊熊的幻想,
她認為亞症的孩子不會有顯明的幻想)

「我不要告訴你」熊熊笑笑著說
「他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還在學校讀書嗎」
我想知道這位是他的過去的【朋友】,
或是現在的【朋友】
「我不要告訴你」
「他住在哪裡?在你家附近嗎?在【興興國】嗎?」
「我不要說」似乎熊熊也察覺我的異狀,有防備心了,
而孩子們也不解的全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我
「老師!你為什麼要一直問呢?」

孩子們覺得有異樣的是老師,而不是熊熊,
因他們已經對熊熊編的【興興國】習以為常了,
弄不懂老師今日為何一直”明知故問”。
我向媽媽轉述心理老師的提醒,
和我對熊熊接二連三說出令我擔憂的話語。
媽媽也在資源班老師的勸說下,
允諾讓熊熊定時和心理醫師談談,
以求補足一般小學老師無法輔導的缺塊,
只是媽媽仍要資源班老師找出一本有關亞症的書,
以向我證明書上有列出幻想是亞症的特徵之一。
這是我憂心的第二件事。

媽媽的亟欲澄清,
令我想起有次偶然和熊熊爸爸通了電話,
熊爸爸說了這麼一段話:
「……國中是個關鍵時刻,如果他的那些行為,
能夠在這個階段改正,那麼之後一切就沒問題了…….」
天下父母心……。

3 則留言:

  1. 星星的孩子來自星星國,那不是很天經地義嗎?

    認為熊熊有幻想的心理師,顯然不懂亞斯伯格

    為什麼一個孩子不會有幻想?

    熊熊的看不見的朋友跟他的星星國,都是他的記憶的一部份

    說是一種幻想或妄想

    就太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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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有趣無法含概專業醫師的擔心和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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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猜,星星國過客要講的,可能是前一陣子美國做過的研究吧?

    記得那個研究內容是,多少人在童年時有幻想過不存在的朋友跟玩偶之類的,

    結果發現有相當比率的人在童年時都有這種幻想,

    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不存在的人講話、長時間玩不存在的玩偶、或者說

    些自己國度的語言跟規範..etc



    我小時候也有吧?不過,幻想跟現實脫離太遠,的確是讓人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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